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國士第一百九十七章范部堂的親民秀

    雨連續下了一天,靠着滁水結寨,雖然說暗合兵法上背水一戰的範例,可范景文還是有種隱約的擔心。擔心一旦南京軍抵擋不住賊軍的進攻,就算想撤回東岸,也是無路可去。而且,東面的盧象升和祖寬部也無法及時救援。為此,他預先在河上建有幾座浮橋。

    不過,到了下午十分,淅瀝的小雨終於停了下來。畢竟是初『春』,雨水也大不到什麼程度。

    范景文這次心中安定了許多,雖說頂着個南京兵部尚書的頭銜,同北京身經百戰的兵部尚書楊嗣昌不同,他以前接觸最多的卻是四書五經和政壇上大為無當,空『洞』乏味的章、表、文書。

    不過,能者無所不能,對於自己能夠取得這一場空前大捷,他還是有着強烈信心的。

    為了這一丈,范尚書已經準備很久了----中軍節帳中堆滿了兵書戰策,《尉僚子》、《孫子》、《鬼谷子》、《太公『陰』符》

    其中,范景文深愛《孫子》,這書深入潛出,將如何作戰的道理說得透徹。

    從南京出發到現在,范尚書手不釋卷,已經將那本《孫子兵法》翻得起了『毛』邊。

    雨終於停了,這讓他心情好起來。

    「夫地形者,兵之助也。料敵制勝,計險隘遠近,上將之道也。知此而用戰者必勝,不知此而用戰者必敗。」范景文又開始讀起這本戰陣寶典,讀到妙處,忍不住拍案叫好:「大哉斯言,大哉斯言,這一句說得真好啊!地形是用兵打仗的輔助條件。正確判斷敵情,考察地形險易,計算道路遠近,這是高明的將領必須掌握的方法,懂得這些道理去指揮作戰的,必定能夠勝利;不了解這些道理去指揮作戰的,必定失敗。本部堂背水結寨,正合了當年項羽的戰法。將來,卻不知道後人又如何評價某這一場大捷。」

    看到酣暢處,范景文端起茶杯,美美地飲了一口,又自言自語:「凡兵有走者、有馳者、有陷者、有崩者、有『亂』者、有北者。凡此六者,非天地之災,將之過也。夫勢均,以一擊十,曰走;卒強吏弱,曰馳;吏強卒弱,曰陷。」

    「恩,我南京軍的戰力自然是不能與關寧、天雄二軍相比的。正是吏強卒若,曰陷。按照兵書上所說,這種情況很容易導致失敗,為將者當不可不察覺。那麼,該怎麼辦呢?」

    范景文又將目光落到《孫子?地形》篇上。

    上面說,「視卒如嬰兒,故可以與之赴深溪;視卒如愛子,故可與之俱死。厚而不能使,愛而不能令,『亂』而不能治,譬若驕子,不可用也。」

    對待士卒象對待嬰兒,士卒就可以同他共患難:對待士卒象對待自己的兒子,士卒就可以跟他同生共死。

    「說得好呀,本部堂平日間對士卒也苛刻了些,明後兩日或許就是一場規模空前的大戰,我得做些姿態,好生撫慰士卒才才好。」

    想到這裏,范景文猛地站起身來,就朝大帳外走去。

    幾個勛貴子弟出身的書辦、官吏忙追了上去,『亂』糟糟地問:「部堂,外面冷得很,你這是要去哪裏?」

    范景文也不回頭,徑直走了出去:「到營中隨便走走。」

    剛一跨出帳『門』,卻一腳踩進淤泥里,泥水直接漫到他的鞋幫子處。

    他背心的寒『毛』頓時豎了起來,心中如同被一把『毛』哈哈的刷子刷過。范景文本是吳橋望族出身的貴公子,少年時錦衣『玉』食慣了。天啟年就任吏部文選司郎中,直接掌管天下官吏的任免,地位不高,權卻重。正因為如此,當時權傾一時的魏忠賢對他極力拉攏,後拉攏不成就隨便找了個由頭將他下到天牢中關了兩個多月。

    那兩個月是范景文人生中歲灰暗的日子,他從來沒想到世界上還會有這麼骯髒的地方。


    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,范景文就落下了潔癖的『毛』病,最見不得髒東西。

    看到外面的地爛成這個樣子,書辦們都同時勸戒:「部堂,路實在太髒,就別去了。」

    范景文神『色』一凜:「住口,大戰在即,事關南京存亡,爾等休要再勸,否則軍法饒不了你們。」

    「是是是。」幾個勛貴子弟互相擠了擠眼睛,只得無奈地隨着范景文朝外面走去。

    這群子弟在南京也是鐘鳴鼎食過慣了好日子的,就這麼深一腳淺一腳地在大老營里走着,心中叫苦不跌:老尚書啊老尚書,你這是讀兵書讀糊塗了,還真把書上的東西當成真的了。什麼視卒如愛子,故可與之俱死?都是狗屁,這些只值一文錢的軍漢畏威不懷德,眼睛裏只有軍法和錢,『弄』這種小恩小惠做什麼呀,還不如發點銀子或者架一口大刀在他們脖子上實在。還有,你老人家平日裏都躲在節帳里高高在上,發號司令,現在卻想着要撫慰士卒,管用嗎?

    可人家范部堂是一軍之主,他要做什麼,大傢伙也只能跟着去。

    在老營里走了半天,范景文不住拉着士卒噓寒問暖,一副和藹長者模樣。

    若是別人,士卒或許已經被他感動得熱淚盈眶,跪地不起,來一個無以報部堂深恩,翌日只能在戰場上效死云云。

    但問題是,范景文怕髒,同士卒說話的時候有意無意地離得老遠,神情中難免給一種虛偽的感覺,士兵們不但不對范尚書感『激』涕淋,反驚得一臉煞白。

    最最可笑的是,有個士兵的大『腿』受了傷,臥『床』不起。范尚書在問他如何受傷之後,突然來了興致,強忍着心中的嫌惡,竟伸手起撕開人家包在傷口上的紗布,說要親眼看看人家的傷勢。

    那士兵的傷口本就要癒合了,但紗布和傷口卻粘連在一起。范景文鹵莽地一撕,疼得那士兵慘叫一聲,眼淚都下來了,哽咽道:「大老爺,大老爺啊……啊!」

    見他感動成這樣,范景文大受振奮,調動起情緒,眼睛濕潤地安慰道:「放心好了,有我呢,好好養傷,好好養傷。」

    看到范景文感情如此豐富,幾個勛貴子弟在遠處小聲嘀咕。

    「這個范尚書直他娘念打做唱俱佳,人才,人才啊!」

    又有人諷刺道:「部堂以前在南京的時候相比經常去秦淮河體察民情,這手段,這本事,都比得上畫舫中的當紅『花』魁了。」

    幾個壞小子擠眉『弄』眼,想笑,又死死地憋住。

    「不過,這種事情意思意思,做個模樣就行了,看范部堂的意思,好象是要將整個大營都走遍。他老人家演戲演上了勁,可苦了咱們。」

    「是啊,這地這麼爛,咱們已經走得渾身是泥,再這麼下去,非被累死不可,還不如呆在帳篷里吃酒向火來得快活。」

    「不成,得想個法子讓范尚書他老人家快些回去。」

    「他老人家正過癮呢,怎麼勸得走?」又有人苦着臉嘆息。

    「小弟倒是有個辦法。」

    「快說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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